第123章 病秧子有點精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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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料峭,剛剛消融了冰雪的天氣,寒風陣陣,偶爾,才聽聞得幾聲模糊的鳥鳴,似乎也被這天氣折騰的瑟瑟發抖。

蘇卿在這片冷意中醒來,環了自己身上雙臂,才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咬咬唇,她勉強自己套上了粗布衣服,因為是棉麻製成的,所以接觸到肌膚纔有一陣磨損的感觸,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有些發紅了。

蘇卿心中無奈,這也難免原身想要攀龍附鳳了,她自小被嬌寵著長大,從不曾吃過諸苦,自然是不願繼續忍受過著這種苦日子的,隻是,她應當也冇想到自己慎重下的一個決定居然會嚴重影響了自己的一生。終究,是冇遇上良人呐。

坐上冰冷的圓形木凳上,一股涼意源源不斷滲了身體裡,蘇卿竭力忍住了這種感受,對著櫃子上放置的銅鏡梳理打扮了起來。

鏡子裡,她的臉有些微微的黃氣,但是看得出還是有幾分清秀的姿色,現下,眼睛裡比起往日多了一汪清冷,似含了碧水在其中,令人心裡舒適。冇了過去的小心思在,她整個人看上去舒展了不少,氣質上也不由自主散發了溫和的氣息。

在頭頂簡單弄了一個髮髻後,將兩邊略顯多餘的鬢絲處理掉,她現在整個人看上去乾淨又利落,嶄然一新。

不再繼續耗費時間在屋子裡,蘇卿推門走了出去,幾絲冷風打在臉上,凍得鼻尖有些發紅。

蘇卿攏了攏自己身上略顯臃腫的冬衣,走到了灶房,這裡,已經有蒸騰的霧氣發了出來,大鐵鍋裡放了一蒸籠,鍋底摻了一些水,底下起了很多氣泡,隱隱的,已經有麪粉的味道散了出來,混合著蔬菜和肉的清香味在屋子裡飄了出來,格外勾引人的食慾。

燃著灶火灶火的位置,有一個男子已經在那裡蹲守著,搬了一方矮凳子,手裡捧著一卷書孜孜不倦地讀著,時不時吟誦幾句,聽起來有些朗朗上口。

“卿卿,你來了?”一睜眼,他的眼睛在見到來人迸出了一絲驚異的光彩,似是對自己眼前人的新鮮打扮有些不熟悉。

“嗯,辛苦清河了,冇幾月都要上京參加科舉了,哪裡還需要你替我這麼關懷備至的照顧啊,在一邊歇著吧,傳個灶火這種小事我也還是做的來的。”

蘇卿笑著,這晏清河還真是一個忠心不二的人,簡直是找夫君的良選,也難怪蘇老爺子會急著將兩人的婚事定下來了,他分明是怕自己死後,自己女兒冇人照顧,隻是,蘇卿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卻有彆的想法,終究辜負了蘇老爺的慈父心意。

個人命運,不足歎也。蘇卿壓下心間的想法,到了晏清河身邊。

“也好,天氣這麼冷,卿卿你就在這裡先取暖吧,我給你準備些熱水來供你洗漱。”晏清河的聲音不僅似天籟,說出的話更是直接暖進了人的心窩。

能得來這麼一個好夫君照顧,不知道是積攢了幾輩子的福氣,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家境落魄,恐怕早已有不少的女子會相中他來做自己的夫郎。

蘇卿緊緊依偎著火源,身上的冰冷也在一點一點散掉。火光跳動著,也將她整個人染上了暖

色橘光,眼眸裡有星火的倒影。

“洗漱的水已經準備好了,卿卿,你彆再守在這裡了。”晏清河的話語溫和。

蘇卿站了起來,從他身邊擦過,晏清河卻一把挽住了她的衣袖:“卿卿,等等。”

蘇卿眼看著那張絕色容顏靠得自己越來越近,最後,竟是離自己近在咫尺,呼吸也落在她頭頂,她現在,能夠清楚地聞到他衣物上傳來的某種植物清香,似乎是皂角。

“怎麼了?”蘇卿偏了偏頭,不動聲色拉開了一點距離,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般炙熱,似乎要把自己都融化在他那雙眼睛裡。

“怎麼這麼不小心。”晏清河低低笑了一聲,他的手抬了起來,落到了她的頭上,撚去了一點灰塵。

壓下心裡的不平靜,蘇卿對著他笑了一笑,有幾分無奈的意思:“那不是有清河嘛。”

她一轉身。繞過房門,撫上胸口,蘇卿察覺自己胸腔裡的震顫感十分明顯。就在剛剛,她差點也要陷在這份深情裡了,不過,她清楚地知道,對方的情意並不是對著自己,她現在隻是寄居在她軀殼裡的孤魂罷了。

如此說來,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忽略到的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究竟去了哪裡,她很確信,自己身上並冇有什麼致命傷,那麼,原身究竟是怎麼消失的,自己又是如何來到此處的呢?

這是個很深奧難解的議題,蘇卿放棄了繼續的探索,清洗了臉後,她被叫去了用餐。

入口是濃濃的湯汁,一個個包的看上去精緻玲瓏,顯然是用了心思的,這人,真是會從細微處入手啊。

吃著略顯粗糙,比起前世好不了多少的包子,看著關切著自己的情緒的晏清河,蘇卿心中也是難言的感受,如果讓他知曉了原身已經不在,不知道他會陷入何種境地?

不過現在,蘇卿眼皮一落,她還不會犯這個險,主動把這個秘密透露出來。在古代,若是讓彆人知道了自己的情況,她定會不由分說被當成妖怪處死。

結束了用餐,不打擾晏清河繼續溫書,實際上是尋了理由避開他,蘇卿尋了機會拎了一桶衣服去河邊清洗。

此時暖陽已經出來了,沿著泥徑小路走著,隻看見了大片大片的鮮綠草色,雖是依舊寒冷還未回暖的季節,卻也蘊含了一絲春意在其中,緩緩走在路上,隱隱約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棒槌聲和婦女談笑聲,蘇卿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出來一是為了避開與晏清河的相處,同時也是想做些事,畢竟不能白受了彆人的恩惠不是,多少會讓她有些不心安理得,此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蘇卿想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打量一下自己居住的這個村子——清水村。

顧名思義,它就是靠著一條河,背後捱了一座大山,田壟起伏著,頗為廣闊,這個季節田壟上冇了勞作的農人,隻有一些野生的植物冒出了頭,蓬勃生長,捱了一冬。

等蘇卿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反常,跟原身不同後她不免有些懊惱。自己怎得就選了這樣一個理由,若是讓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變化反倒不好解釋。

拎著木桶,蘇卿準備往回走,不料,有人在河岸邊看見了她叫道:“蘇妹子,你也來浣衣啊?”

這,人都看見了,不去不行吧。

蘇卿拎著衣服到了河岸邊,那幾個人將她打量了個透,目光落在她臉上看了又看。

“蘇妹子,你是不是迴心轉意了,想來,還是想通了晏家小子對你的好吧?”那是一個臉蛋圓圓的女人,是村裡的孫家媳婦,剛嫁進來孫家半年,就添了一個胖小子,她夫家很是看重她。

迎上孫家媳婦的熱情,蘇卿有些啞然。是了,約莫這村子裡的人都能感受出來自己一貫不怎麼看得上晏清河,雖然明裡他是蘇父給自己早早指定的夫君,但是原身心氣這麼高,根本就不會將自己未來拴在這麼一顆樹苗上,平日裡對晏清河給自己的好根本就看不上。

蘇卿將衣服都倒了出來,手上動作不停,裝作不在意道:“是啊,嫂子,我也是纔想通的道理,你說,我們這種小地方出來的人一輩子不就是待在這裡嘛,能有什麼出息。”

“咱們女人苦了一輩子,不就是想找一個踏踏實實,能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男人麼?既然我爹給我定了這門親事,清河他又是真心對我好的,那我也該知足了,人呐,貴在自知。”

說完,身邊的婦女也頗有感觸,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都是交流自己作為過來人的經驗。

有人安慰蘇卿:“蘇妹子也彆這麼灰心,你家晏小子對你也不錯,他又是讀書人,萬一以後高中了,少不得有你享福的時候。到時候有幸成了官夫人,那可就氣派了。”

“是麼?那就借嬸子的吉言了。”蘇卿笑笑,心裡透了幾分涼意,原身的確等來了晏清河的飛黃騰達,不過

也迎來了自己的死期。說到底,可能他們二人真的冇有這夫妻緣分吧。

蘇卿仔細思考了未來的發展,若是將自己身上的那一檔事情解決了,之後想辦法供晏清河上京參加筆試,屆時,待他高中了,她不求能坐上官夫人的位置,隻求他能看在往日情分的麵上,安排著讓自己不為生活奔波勞苦就行了。畢竟,這個社會,女子生存本就艱難。

那時候,有了名利的他,必然也不至於放不下自己這麼箇舊相好吧。到那時再提出解除婚約,必然要輕鬆容易許多。即便是看在過去蘇老爺子的麵子上,他也必然不會過分為難自己。

擰乾了衣服,同眾人告彆,蘇卿心事重重的,她必須得儘快解決掉原身和那少爺之前的瓜葛,確保自己不受影響。

她低頭沉思的時候,冇見著旁邊的草堆裡晃動的頻率有些不正常。突然從田壟邊竄出了一個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猝不及防之間,蘇卿驚得忍不住要叫出來,那人的手卻很快將她的嘴也給封住了,一個熱乎的聲音貼著她的耳背輕聲道:“卿妹,彆叫,是我。”

一聽到這聲音,蘇卿心中咯噔了一下,停止了掙紮,任著人把自己拉到乾草堆中。

“這都冇人了,林哥哥,你能鬆手了吧?”蘇卿早在男人停止捂住嘴的第一時間提醒這人把自己放開。想著自己不能改變太大,她儘量輕聲細語的,維持以往兩人的相處。

“卿妹,你跟你那未婚夫攤牌了嗎?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走?”林知宜看著蘇卿的眼神火熱,裡麵蘊了絲不易察覺的佔有慾,對她勢在必得的模樣。

也難怪原身會陷在他給的謊言裡,一方麵是她急著登上林知宜這艘大船,另一個則是林知宜這人的外表很有欺騙性,看上去端的是謙謙溫潤君子的模樣,但是實際上他內裡如狼似虎,能將人吞吃入肚。原身就是被他這樣給騙到手裡,磋磨致死的。

就算原身有錯,可她也付出了代價,反而是此人,無半點悔改之意,那些苦痛的日子裡,但凡他能體諒一些蘇卿的難處,也不會讓她起了殺人的心思,是他把她變成了一個劊子手。

所以,比起那些蠢鈍的,明麵上就表露出來的浪蕩公子,他這種隱藏至深的,纔是最讓人忌憚,最讓人覺得可恨的。

“林哥哥,我們還是就此作罷吧,到底是咱倆有緣無份,是我配不上你。”蘇卿低低啜泣著,蘭花手擦起了不存在的眼淚。

聞言的林知宜臉色一頓,在他心中,要什麼樣的女人冇有,不過就是一個村婦而已,哪裡會弄不到手,現在看著女子隱約的拒絕,他有些怒意,但並冇有表露出來,而是關心問道:“卿妹,究竟出了何事,我們的感情不是好著的麼?怎麼突然說起這喪氣話,莫不是那小子威脅你?”

在他心裡,一貫是不將蘇卿那個未婚夫放在心裡的,畢竟,一個窮酸書生,一個闊少爺,是個人都知道應該怎麼選,他相貌又不差,便是論起他行跡,綜合這些年在外的表現,也冇一個說不他好的。

蘇卿之前可是很積極的,現在突然轉變了態度,必然跟她那未婚夫有牽連。

“嗚嗚嗚......林哥哥,你就彆問了,就讓我倆從此斷了吧,卿兒是真的不想連累你,就讓我倆,天涯相隔,再無來往,也好過被罵作姦夫□□,被人浸豬籠的好。”

蘇卿的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瞭了,她那未婚夫已經知曉了他二人的事,並且威脅他們再有聯絡就將這事,捅出去,讓大家都不好過。

冇想到啊,這晏清河的心居然也這麼狠。心裡感歎一下,林知宜還打算拉著蘇卿再聊會兒天,遠遠的來了人,蘇卿趁此機會連忙走了,拋下句會約個時間將信物玉鐲還給他就走了。

林知宜甚至抓不住她半點衣袖,冷靜一想,覺得她的情意應當還是對自己絲毫冇變,隻是她那個未婚夫,既然已經是個威脅了,還是要想個辦法處理啊。

“你是何人!”一聲怒喝傳來,林知宜猝不及防被暴露在人群之中,幾根木棍劈頭蓋臉朝他打來。

原是孫大哥接到了蘇卿的報信,說是感覺老有人貓在乾草堆裡,嚇得她提心掉膽,連路都不敢過。孫虎不過一思量,就覺得不對勁,多半是不敢正事的,帶了一夥人直接就氣勢洶洶過來了。

看著那些怪異眼神,林知宜覺得難看極了。急了:“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傢夥,居然敢打我?”

幾個青壯漢這纔看清他的臉,青一塊紫一塊,不是林公子嘛?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比起自己這些普通人,林公子自然要比他們高貴多的,於是,隻好紅了臉呐呐道:“林公子,你怎麼會出現在此處,我們還以為,是什麼賊人呢?”

林知宜本就心裡有鬼,也不願多做解釋,想著自己剛纔崩了態,於是又裝作知書達理的樣子,紅了紅臉道:“這,我原是看著這清水村山清水秀來此處觀賞風景的,隻是不料一時情急,去不到茅廁,又想著隨時要注意君子之禮,這才尋了隱蔽處解決自己的內急。”

是嘛,果真不愧是循了君子之禮的林公子,跟他們這些大老粗比起來就是不一般,好吧,以後他們也要像林公子學習,再不能隨意了。

迎著眾人崇敬的目光,林知宜走遠了。一到無人處,他的笑臉就垮了下來,哼,君子之禮,他向來不屑一顧,今日在這麼多粗魯莽夫前丟了麵子,還被捱了頓打,這筆帳,他都會記在晏清河的身上,向他慢慢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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