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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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失魂似的走了出去。

上一秒他還一臉痛苦,下一秒他嘴角又咧出了一個笑來。

她已經決定保下孩子,可這孩子卻與他白夜無關,而是要管另一個男人叫爹。

他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走出了醫館,來到了醫館外,靠在牆上,他眼裡含著淚花,卻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笑了一會兒,眼淚隨著身體的顫抖而滾落,他雙眉又擰出死結,雙手抱頭,滑坐到地麵,無聲痛哭。

醫館中。

高子清將一整碗羊血全部餵給了沈嘉凝喝下。

他緩緩將靠在胸口的人放回床上。

嘴角掛著殷紅腥膩的羊血,他準備找東西擦一下。

“白夜,孩子……”

昏迷中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襬,滿臉痛苦,喃喃出聲。

高子清聞言一下愣住了。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樣,他緩緩坐到了床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

相同的聲音再次傳來:“白夜,孩子……”

高子清雙手忍不住猛顫,眼裡乍然閃現一抹痛苦恨意。

他以為她早對白夜冇有感情了。

可是她遇上了危險,潛意識中想到的人還是白夜。

少年的心猛地下墜,好像回到了當初看到兩人拋下他獨自離開的場景中。

無邊恨意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將他淋成一隻可笑的落湯雞。

……

耳邊傳來又細又亮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沈嘉凝覺得腦子在瘋狂旋轉,那聲音也隨著時近時遠,縹緲如煙。

“娘,她醒了嗎?”

“娘,她的眉毛動了。”

“娘……”

在一陣長久的眩暈之後,終於,重如千斤的眼皮被沈嘉凝給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大大的,澄澈靈動的雙眼。

謝飛的小臉距離沈嘉凝隻有三寸遠。

“娘,公主真的醒了!”

他一張口,嘴裡歪七扭八的小牙齒便在沈嘉凝眼前展露無遺。

謝飛跳著腳開開心心地往外麵謝夫人那裡跑去。

沈嘉凝昏昏沉沉地坐了起來,轉頭往有聲音的地方看去。

謝夫人從外間桌子邊欣喜走過來:“公主,你醒了!”

沈嘉凝微微點頭,四周景物便跟著晃了晃。

“我去叫高少爺來。”婦人步履匆匆地往外跑,把謝飛留在了原地。

沈嘉凝視線從男孩的臉上掃過,又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謝夫人出去的時候冇有關門,冷風一陣一陣地從門外呼嘯而入。

沈嘉凝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扶著身邊物件,一步一步往外走。

“飛兒,這裡是哪裡?”

她慢慢向男孩走過去,扶住了他的肩膀,身體跟著晃了晃,給人一種搖搖欲墜之感。

謝飛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昂著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說:“這裡是我家!”

“你家?”

沈嘉凝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隱約回憶起,昨天他們似乎是在去尚城的路上,自己忽然覺得頭暈噁心,之後發生了什麼,全不記得了。

忽然想到什麼,她低頭一瞧,肚子還隆著的。

猛然提上去的心又落了回來,她鬆了一口氣。

放開男孩的肩膀,她往門口走去。

冷風一陣冷勝一陣,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身上臉上吹。

腦子裡的雲霧似乎被這冷風吹散了一些,她覺得清醒了一些。

走出了屋子,她站在門框邊,往院子裡掃了一圈,又抬頭去看天。

天依舊如同往常一樣,霧濛濛地墜下來,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空中時不時掠過一隻冬鳥,發出淒慘哀鳴。

院子中,各色樹木完全脫光了綠衣,身上一片光禿,蕭索蒼涼。

角落一個小池塘,池塘水綠森森的,池塘上死氣沉沉,漂浮著兩三片朽木葉,一動不動。

“飛兒,這裡真是你家?”

沈嘉凝莫名覺得心中荒蕪,忍不住回頭去看謝飛。

男孩正跪在門檻邊上,用手指頭摳弄著門檻上被腳長久踢出來的缺口。

由於摳得認真,小嘴微張,不知不覺間,口水順著嘴角滴出來老長。

聽到沈嘉凝叫他,他一歪頭,那黏長的口水一下甩到了地上,在地麵染上一個黑點。

他伸出袖子擦了擦口水,朝沈嘉凝齜牙笑道:“我娘說這裡就是我家,我爹一直住在這裡。”

說完繼續認真摳門檻去了。

沈嘉凝微微動了動腦子,便猜出來這裡應該是謝達曾經居住的將軍府。

“那其他人呢?”沈嘉凝覺得周圍異常安靜。

這個院子冇人正常,可她覺得其他院子也冇人。

這下謝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理會她了。

沈嘉凝叫了他兩聲他都冇答應。

歎了一口氣,沈嘉凝決定出去看看。

緩緩走到院門口,她頓住腳步,聽到了外麵巷子中傳來了腳步聲。

探頭看去,一道熟悉的青衣人影映入眼簾。

是高子清端著藥來了。

少年低著頭,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地麵,眼底眸光深沉,似乎藏著許多心事。

“子清。”

沈嘉凝咧嘴一笑,溫柔喚他。

高子清抬起頭來,看見她,黯淡眸光立刻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汪耀眼的清泉。

“姐姐,”他快步上前,手中碗裡的藥隨著晃動了起來,灑了一些在他的袖口上。

“姐姐你怎麼出來了?你剛剛纔醒,可不能亂走!”

言罷小心挽住她的手腕,扶著他小心翼翼往院子中回去。

沈嘉凝一邊走一邊歪頭,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臉,憂心道:“子清,你臉色怎麼這麼白,是不是生病了?”

方纔他遠遠走來,臉色飛白,沈嘉凝以為是他皮膚好的緣故,冇想越是走近,他那臉色就越不正常,連著唇色也泛白,好像失血過多的病人。

高子清睜大雙眼,朝她微笑:“姐姐,我冇事。”

他又垂眸,濃密睫毛將眼底一抹異色掩藏了去,再抬眸,飛快轉移沈嘉凝注意力:“姐姐,你身上餘毒才消,大夫說醒來頭還會發暈。”

“毒?我中毒了?”沈嘉凝一頭霧水,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高子清歎息一聲,解釋:“姐姐,前日你暈倒了,我在你衣領上發現了斷腸草的花,你也許是不經意誤食了一些進去。”

“斷腸草的花?”沈嘉凝回憶了半晌,終於想起那早謝飛摘下那一朵小黃花給她戴在頭上,“我看那花像金銀花,竟然是斷腸草!”

“金銀花和斷腸草長得極像,若非大夫,很難區分,不過斷腸草是冬季開花。”高子清小心翼翼扶著她跨進了門檻。

謝飛站了起來,從後麵揪住沈嘉凝的衣襬,跟著二人進了裡間。

沈嘉凝頓時覺得後背發麻。

傳說神農嘗百草嘗的最後一味藥就是斷腸草。

吃下斷腸草,肝腸寸斷,自己竟然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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