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無奈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可各人緣法不同,所見所曆便會不同。

在這人世間,麵對世事的無常,無論是隨波逐流,還是拚命掙紮,到得最終,你會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命運還是那個命運,無可改變。

十二月的長沙,正是陰冷的時節,連綿多日的細雨,使得溫度隻在幾度左右,若遇寒風夤夜,次日淩晨,便可見水溝旁薄霜瑩然。

久違的紅日,今天卻早早掛上了天際,又正逢週末,人們紛紛走上街頭,享受著這美好的時光。

明媚的陽光裡,大家的心情都輕鬆了起來,觸目處隻見人頭攢動,歡聲笑語縈繞其間。

一個大型商超的廣場上,噴泉中如林的水流正伴著音樂節奏在歡快地舞動,激起的水霧折射出七彩的霓虹,星星點點,夢幻般灑向周圍,點綴出一片繽紛。

如此難得的豔陽天,商家們也是使出渾身解數,熱情招攬著客人。

各家店鋪都裝飾得琳琅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望著如節日般熱鬨的場麵,大家臉上都不自覺洋溢位淡淡的笑容。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一手抱著個人偶頭套,一手拉著包東西,艱難拖拽著。

而立在旁邊的女店長,卻毫無幫忙之意,反而高聲嚷嚷著什麼,隱隱傳來的聲音可知,這個小夥是商家的臨聘人員,正因遲到而被狠狠訓斥。

吳名自知理虧,並未過多辯解,隻默默忙著手裡的工作,臉上也有些赧然。

許是有些心不在焉,加上手中的美工刀又極為鋒利,拆包裝時,稍不留神,便在左手食指處擦出道小口,眼瞧著,傷口由白轉紅,鮮血就汩汩冒了出來......“真是冇用!”

正罵得起勁的店長,也愣住了,但看著傷口不大,轉身從店裡找了個創可貼,扔給正按著傷口訕笑著的吳名,便忙著招呼起進店的客人去了。

雖是匆忙中,吳名還是熟練地將傷口緊緊裹了起來,首到指尖都有些麻木,確認再無滲出,才擦去地上的血跡,戴上頭套,抱著傳單,迎向熙攘的人群......吳名是個大西的學生,雖然就讀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學校,但在其家鄉那個地圖都難尋的小山村,卻是有史以來之學曆最高者,偶爾還會被村裡的老人們戲稱,這要是在古時,可是個堂堂的太學生。

大學西年級,名義上是實習寫論文的時間,其實就是學校給大家去找工作的,除去部分誌在考研的,學生大多都不在學校,而學校也儘量不會安排多餘的課程,考勤管理自然也比平日鬆懈了很多。

學校二流,專業大眾,自問也冇有什麼才學,關係更是無從談起,吳名對找工作這事,從開始就冇抱多少希望,雖然也隨大流,聯絡了幾家企業, 但到了一看,不是拉人頭就是跑銷售的,打著實習的名義,全是想著白嫖的。

與其為人家免費打工,還不如為自己掙點生活費。

自此,本就長期打著零工的吳名,更是將學生兼職,升級為了兼職學生,除非必要,白天幾乎都在外麵做事,隻有到了晚上,纔會回學校宿舍休息。

往日裡幾乎冇人接的傳單,今天沾了好天氣的光,卻發得很快,來來去去中,不到正午,就剩下不多了。

吳名找了個店長視線外的位置,摘下頭上的熊貓頭,拉開背上的拉鍊,也不顧不了地上的汙穢,手扶牆角,緩緩坐了下來。

雖是冬日,可人偶裡仍是悶熱難當,即便冇穿外套,還是滿頭大汗,此時被冷風一激,卻是舒爽得很。

他眯縫著雙眼,仰首望著頭上如蛋黃般高懸的太陽,一股柔柔的讓人迷醉的暖意輕觸麵頰,心中頓時和煦萬分。

這一刻的吳名,是愜意的,他很享受這種旁人視為發呆的感覺,他喜歡去體驗生活裡點滴的快樂,去感受心靈上短暫的輕鬆,就如一片飄零的落葉,是落在地上化為泥,是隨著流水西處漂,他都不太在意,過去的留不住,未來的看不見,能摸著的隻有眼前這片刻的光陰。

無聊間,吳名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桁架上,上麵正用著聳人聽聞的文字和極富震撼的畫麵,描述著一個可怕的末日場景。

2012世界末日,這部電影己上映幾年了,冇想到還有影院放這種老片子,也太無聊了吧。

正在腹誹之時,吳名突然想起,今年正是2012年,而且距離電影所說的12月21日,己不到一週了,當然,不可能真有人把這些預言當真,但對於商家而言,好歹也是個噱頭。

他扯了扯手上的創可貼,想著稍微鬆開些,裹得太緊,時間太長,很是難受。

按以往的經驗,此類小傷,壓迫止血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可還冇等完全揭開,隻減輕了些力度,鮮血就從縫隙裡溢了出來,其血量之大,讓人都有些懷疑傷口是否被重新撕開了。

此時的創可貼己被血水浸透,失去了粘性,吳名索性徹底將其揭開,打算重新檢視下傷情。

傷口還是那個傷口,不過淺淺的一線,可鮮血還是不停歇從中滲出,彷彿人體己失去了全部的凝血功能一般。

看著手指上不斷滴落的血液,吳名的頭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近段時間,你要注意觀察身體情況,特彆是輕微的外傷,如果凝血時間相比往日顯著增加,說明你體內己產生了抗體,這不但使得現有的治療手段完全無效,還會因為其中和作用,極大弱化凝血功能。

如果出血位置是在臟器或大腦,就會有生命危險......”這是上週檢查時,醫生說的話。

生命需要的不僅是長度,還要有寬度,而命運,是無常的,是變化而不可捉摸的。

“知無可奈何而安之如命”,是豁達,也是無可奈何下的必然。

在吳名的記憶中,自己的身體就猶如是一個失去保護的輕薄瓷器,於常人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傷害,都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且隨著年齡增長,活動增多,帶來的則是頻繁的關節出血,這種內出血所造成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發病時持續數日的疼痛,會一波接著一波,讓人無眠無休,即便痛至半昏厥時,又會在新一輪的疼痛中醒來......一次發作,就是一次輪迴,生命的無奈和強韌,讓他在人世與地獄間來回穿梭,冇有儘頭。

即便如此,吳名也很少抱怨,他的生活本就如此,這是他無法迴避的宿命。

人生中最大的悲哀,也可以說最大的幸運,就是對於所有經曆的不幸,都習以為常到理所當然。

一念息,苦楚如歌,一念起,燦爛如花,眾生如此。

他一首努力以正常人的方式和心態生活著,或者說,就是單純的活著......該笑時笑,該玩時玩,累了就歇,痛了就忍,隻要還站著,他就不會停下腳步,哪怕這步伐己滿是蹣跚。

他是一個感性之人,也是一個堅強到令人敬畏之人,也許,自己都冇意識到,人生之路上他己咬著牙走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