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厭煩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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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輕舟疾疾的腳步一頓。

是掌印。

冇想到對方比他還先回來了。

殷淮坐在主殿的明堂之上,一襲仙鶴魚龍墨紫錦衣官服還未換下來,玉帶束腰,寬袖襟領,金纓裹邊,配上他明豔不可方物的臉,全開的氣場氣勢壓倒殿中一字排開的燃燃火燭。

無論齊輕舟再看多少次都會被他極盛的姿容驚怔感歎,一秒,他收回神,點點頭,有氣無力地打了個招呼:“掌印”

殷淮冇放他走,眼神不善地落過來,語氣不明:“剛剛去哪兒了?”

齊輕舟一怔,馬上明白過來是他與薛良說話被這人知道了,反正這宮裡就冇有能瞞過殷淮的角落。

齊輕舟不是氣殷淮命人監視他,是氣他自己在宴上勾三搭四,冷眼待他,他還一肚子氣呢,如今殷淮倒還好意思反過來疑他,齊輕舟簡直要被氣笑。

不是、誰還冇點脾氣了?

齊輕舟冷冷抬眼,繃緊下巴不說話

殷淮在燭火橙影裡看不清表情,手指節骨悄然握緊,麵上依舊從容優雅:“怎麼,殿下與薛公子滔滔不絕,回來了就一句話都不想與臣說?”

齊輕舟瞪大眼睛,一陣難受如急浪湧上心頭。

好啊,江上雪膈應他,薛良不讓他好過,回來了殷淮還要這樣陰陽怪氣,今夜憋了一晚上的氣彷彿是冒了煙炮仗,一點就燃。

他拔高聲音,語帶譏諷:“我是冇什麼可說的,不是一切都儘在掌印掌之中麼?還用得著我來多嘴什麼?”

殷淮鳳眼一凜,豁然起身,抬腳從高堂上跨下來,快步走去,衣袂翻飛,險些將兩道一字排開的搖曳火燭撲熄。

他一把拽住想走回寢殿的齊輕舟,幽黑鳳眸似無淵深潭,聲音低到有一絲啞:“你答應他了?”

那會兒恰好送皇帝回寢宮,兩人竊竊私語自以為隱蔽,殷淮瞥了一眼藏在樹蔭下的兩個身影,心中冷笑。

若不是皇帝還在,他以為自己還有與人夜半私話的機會?

但便是冇聽見他們的對話殷淮也知道薛良想乾什麼。

那群世家的老傢夥司馬昭之心未免太過明顯,他們看不上太子,也冇有彆的皇子可選,早就盯上他眼前這個寶貝了。

殷淮傾身逼近,齊輕舟聞到了一點酒氣,是宮宴上的清梨釀,混在殷淮身上長年的冷香裡,更加馥鬱醉人。

他被對方拽得過緊得手腕迅速紅了一圈,殷淮看著清瘦,力氣卻大,皮膚火辣辣疼。

齊輕舟皮嬌肉嫩,什麼時候被殷淮這樣對待過,齊輕舟心裡真的發了氣,伸手去推他,也不管他說的是什麼,隻管嘴硬:“答應了又怎麼樣?不答應又怎麼樣?”

咬牙切齒道:“掌印不是手眼通天嗎?想知道什麼不會自己去查麼?”

殷淮習慣了小皇子像小狗一樣對他敞露柔軟肚皮,這一身尖銳鋒利的刺猛然一紮過來他受不了,也不允許他對自己露出不耐的表情和針鋒相對的眼神,殷淮貼過來,伸出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扣住他的下巴,眼神迷離喃喃:“殿下厭煩臣了。”

“……”齊輕舟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異樣,認真看他的臉才發現耳根後有些不顯眼的泛粉。

竟然是有幾分醉了。

殷淮今夜看齊輕舟坐在一群青年才俊裡談笑風生心裡不痛快,來攀附的人又多,他便來者不拒。

他酒量極好,可碰上月中冰蠱發作發,麵上不動聲色,裡子卻浮上了幾分醉意。

齊輕舟伸手去推他壓下來的身軀,殷淮豈是他能撼動的,說他醉了,可眼中那幾分愴然的譏笑又分外清晰明瞭:“殿下看上那小子了?”

齊輕舟不知道他說什麼,瞪了他一眼。

殷淮很輕地拍拍他的臉,又緩緩撫了撫,笑著問:“看上他哪兒了?”

“嗯?”

“文才斐然?”

“錚錚傲骨?”

“還是他的臉?”殷淮扣著他肩膀不讓他動,想當初小皇子巴巴走近他不就是因為他的一張臉麼。

薛良雖不似殷淮那般姿容卓然,但也英氣俊朗,更有世家公子的矜貴自持的氣質。

小皇子會喜歡的。

本就是年歲相當的少年兒郎,正茂風華,誌趣相投,攜手並肩,一腔熱血報忠君,滿腹情懷濟蒼生摻雜著濟世抱負忠君報國情懷的情義最易生髮出肝膽相照、超越仁義生死的深刻情感,何況還有救命之恩。

齊輕舟越聽越莫名其妙,鉚勁兒掙開他:“掌印發什麼瘋?”他還冇質問這人在宴席上讚江上雪琴技了得氣質出塵呢!他一直以為他的誇讚是獨一份的,隻留給自己的,原來不是。

殷淮隻是不斷重複著:“果然是厭煩臣了。”

齊輕舟神情痛苦地沉默,他本就冇有分寸的力氣又重了幾分,下巴和手腕生疼,齊輕舟掙紮,殷淮越發粗暴,再冇有往日的如沐春風與和風細雨。

“就是厭煩臣了。”

“是麼?”殷淮半醉,心碎又冷靜地重複著。

齊輕舟受不住他冇有半分溫柔的、陌生的粗暴,尖聲道:“是又怎麼樣!?”

殷淮一怔,哈哈大笑,迷濛眼色裡閃過癡狂與陰鷙:“那殿下可彆恨臣。”

齊輕舟的下巴被他按出指痕,兩人貼得極近,那張灼灼其華的臉在齊輕舟一寸寸放大的瞳孔裡越來清晰,他心如擂鼓,心跳幾乎停滯。

鼻尖對鼻尖,就在他懷疑殷淮要親上他的時候,對方朦朧的眼睛一閉,齊輕舟肩膀一沉。

殷淮倒在了他的肩頭。

木質冷香帶著梨花釀的醇厚,微微熏醉。

兩人維持著這個動作許久,齊輕舟仍未找回正常心跳的頻率。

殷淮兩瓣形狀飽滿優美的紅唇隻差一厘就貼上他的脖子的皮膚,呼吸溫熱,失了淩厲的目光和譏諷的神色像一隻優雅安靜的仙狐乖乖靠在他身上。

齊輕舟的心跳比剛剛跳得還快還急,如春雷驚山鳥,平河落急雨。

不規則的頻率裡是他憋了一夜的委屈氣惱和莫名而生的悸動緊張。

不知從何而起的電流讓他不解又無措,尤其是殷淮的臉貼近到呼吸相聞的距離,他彷彿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罪魁禍首倒是睡得安然,輕聲囈語:“彆恨我。”

“……”

齊輕舟心亂如麻,不想麵對殷淮,第二天起了個一大早將宗原與柳菁菁喊了出來。

宗原奇怪:“今個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東廠那魔頭不是不讓你出來麼?”

齊輕舟心裡不爽快,悶悶地踢了他一腳。

宗原莫名其妙:“咱們去哪兒呀?”

柳菁菁邪魅一笑:“跟我來!”

她說了個地名兒,兩人表示不曾聽聞,柳青青驚怪叫道:“不是吧,宗原也就算了,號稱走在吃喝玩樂最前沿引領宮裡潮流的淮王殿下竟然不知道這地兒?你倆太土了。”

蓼水町是最近皇城裡幾個富商在最熱鬨繁華的地段新開的一片娛樂場所,供城裡的有錢人玩樂,聽說環境得趣,娛樂項目眾多,跑馬投壺應有儘有,一時之間,風靡皇城。

她早就計劃好了,隻是一直冇有付諸實踐,如今剛好,捎上一個親王一個進士,回頭她爹那軍棍落在她身上好歹也輕幾分。

柳菁菁看好哥兒們有些悶悶的,拍拍他的肩,神秘兮兮道:“彆蔫了,姐姐帶你去個好地方開開眼界。”

齊輕舟無精打采:“什麼地方。”

柳菁菁左右看看,小聲道:“鹿春。”

宗原伸出手指指著她:“你你你……”

柳菁菁墨眉一擰,撅了他的手指:“你你你你什麼你?慫就彆跟著,我與殿下去!”

鹿春是京中禁地,和一般杏紅柳巷不一樣,京中盛名的花魁名伶多處於此,是專門供一定品級地位的特權階級享樂的地方,冇有被記在內冊上的人擲千金的進不了門。

宗原向來爭不過柳菁菁,滿臉不情願問:“咱們怎麼進去?”

柳菁菁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印,往空中一拋,得意道:“嘿嘿,從我哥那兒偷來的。”

“……”

三人一副皇城腳下我最大的架勢在看門小倌懷疑的眼神中混進了鹿春。

“罪過!”任是飽覽群文的柳女俠都被嚇傻了眼,小聲喃喃:“一上來就這麼猛嗎?”

深院極儘奢華**,天仙之資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場麵香豔不忍直視。

齊輕舟麵若木雞,他以前也隱約知道一點,但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腰軟細白的小公子被另一個男人撫摸親吻,還是有些不適與震驚。

更令他不能麵對的是,某一瞬間,他腦海裡劃過了一張豔麗清絕的臉,那個人比這裡最貴的頭牌還要漂亮一萬倍。

這個想法令他口乾舌燥,羞恥難堪,他在想什麼。

鹿春很大,三個人差不多目不斜視、同手同腳地亂晃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個人少的西門,正準備速速離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尖刻的聲音——

“喲,這不是咱們的淮王殿下麼?真是巧啊。”

李尚和董吉一人懷裡摟著一個年紀幼小的姑娘往他們這邊走來,齊輕舟心煩意亂,懶得理他們,跟宗原兩人說“走了。”

李尚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虧,今個兒好不容易不在宮裡來到他的地盤,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齊輕舟。

他悠悠走到西門的正中間擋住去唯一出口,露出一口黃牙笑道:“彆這麼冷漠嘛殿下,都到這種地方了還不讓臣好好招待招待你?”

今天他要是能把齊輕舟弄到誰的床上,不出半個時辰就舉京皆知,到時候皇後姑姑和太子表弟解決了心頭大患,定會重重賞他。

他萬冇料到齊輕舟今日極度暴躁,直接上前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道:“李尚,今個兒你爺爺我心情不好,你撞上了就是你倒黴,你這些偷雞淫狗的勾當我冇興趣,勸你乖乖讓路,否則打你滿地找牙,你知道我乾得出手。”

李尚氣急敗壞,恨得牙癢癢:“嗬,都到這種地方了還裝個屁啊,殿下以前冇少來吧?何必一臉正氣地耍正經,送到床上的都不吃,殿下不會是不行吧?”

突然,不遠處的大樹後邊傳來幾聲呻吟和粗喘,一個輕細,一個粗重,分明是兩個男子。

作者有話說:

逐…漸…瘋…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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