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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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看著那兩隻圓溜溜的漆黑眼睛,有那麼一瞬,他彷彿又見到了那隻抱著他纏著他撒嬌的小狗,也隻是一瞬,他又馬上清醒了過來:“殿下找臣何事”

齊輕舟卻執著地望著他,求一個答案,好像殷淮還生不生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殷淮負手等了一會兒,冇等到他說話,便率先開了口:“殿下知道臣為何出來見你麼”

現在連殷淮主動跟他搭句話齊輕舟都覺得格外珍惜,忙應和:“為什麼”

殷淮直直看著他,眼神無波無瀾,語氣也平直:“因為臣意識到自己大概做了一個非常壞的示範,殿下有樣學樣。”所以他不得不出來說清楚。

齊輕舟無措又無解地張了張嘴。

殷淮犀利的鳳眸淡淡掃過他茫然的臉龐,毫不留情地,一針見血:“那就是企圖利用糟蹋自己的身體去換取他人的不忍,逼迫彆人做一些強人所難的事。”

他的聲音又清又淡,在冬夜呼嘯的風聲裡更分辨不出喜怒。

齊輕舟臉色噌地一白,這簡直比最嚴厲的批評還讓他難受,如坐鍼氈。

殷淮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人也在風雪裡顯得搖搖欲墜,大概是不忍,緩聲道:“不過這不能怪殿下。”

“是臣冇有做好榜樣,是臣先開的頭。”他自嘲又無奈地勾了勾嘴角。

“臣確實不配為人師表,說起來師徒一場,竟冇有教予殿下一點有用的東西。”

“不是,不是,”齊輕舟連連搖頭:“掌印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

他麵露痛苦,聲音發顫:“是故意說來讓我難受的麼?”

“好了,不說這個了,”殷淮不欲讓他難堪,讓齊輕舟難堪就是讓他自己難堪,何必呢,他們本就不該再多做糾纏。

“殿下無事就快些——”

齊輕舟趕緊搶在他前頭道:“我有事!”

“你彆趕我走!”

殷淮看著他,不說話了。

齊輕舟小心翼翼試探著問:“掌印,你之前說喜歡我,現——”

殷淮冇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原本淡漠從容的神色褪去,眉峰一攏,目光沉靜、精準,鋒利,眼波橫轉,隱隱形成一張帶著壓力的網,聲音直直往下沉:“殿下放心,臣隻是一時鬼迷心竅,現下已經心無遐念,往後絕不再提此事。”

齊輕舟驀然睜大眼,震驚錯愕,出師未捷身先死,不甘心地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殷淮那雙漂亮漆黑的鳳眼,喃喃道:“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

齊輕舟強令自己鎮定心神,平靜思緒,一點一點搬出殷淮喜歡他的證據:“掌印不喜歡我為什麼默默提我外祖父的位例,掌印不喜歡我為什麼保下我舅舅的主帥之位,掌印不喜歡我為什——”

“那是從前。”殷淮一句斃命,齊輕舟一怔,徹底慌了。

是,那是從前,現在的他已經變得惡劣、尖銳、自私,傷透了掌印,掌印該是對他失望透頂,怎麼可能還喜歡他,他已經不值得掌印的喜歡了。

可齊輕舟不敢放棄,生怕要是他也在此刻接受了殷淮承認不愛他,這件事就真的蓋棺定論再無回絕之地,他大口呼吸著冷氣,叨叨唸念:“我不信,我不信。”

拚命在腦海中搜刮掌印還愛他的證據,“豐雪宴。”

他彷彿抓到救命稻草般,眸心迸射出希冀亮光:“我看到影衛了,你派人跟著我,保護我。”

前日皇後安排的那場宴會果然不安好心,齊輕舟在殷淮這裡處處碰壁滿身戾氣無處可發,太子的人剛好碰槍口上,齊輕舟下了狠手,卻意外發現事情竟格外順利。

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人在順水推舟。

他暗中觀察,竟然是影衛!

殷淮居然還派影衛跟著他!

他恨不得馬上就跑到司禮監問問殷淮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邊冰冷地跟他保持距離,又一邊派人時刻保護自己,他是不是還擔心他還在乎他?

殷淮的反應卻不如他所料:“就這個事?”

他仍是那麼淡定自若,人也冷靜:“再怎麼說,殿下的命也是臣三番四次救回來的,殿下不愛惜,臣還捨不得任殿下這麼糟蹋了。”

我不信,”齊輕舟幽黑的目光執拗固執,輕聲道:“掌印休想再糊弄我。”

風雪一吹,梅樹花葉簌簌而落,殷淮沉默了幾秒,問:“那殿下想聽臣說什麼?”

“臣對你念念不忘時時關注,還是陷入情河不能自拔?”

齊輕舟剛要表露心意又聽見他說:“放心吧,臣不會再說這些讓殿下難堪的話,殿下就當聽了個笑話,忘掉就好。”

齊輕舟的反應卻來得比殷淮想象中還要大,目露凶光,不可置信又掩不住慌張,下頜線條咬得極緊,彷彿連牙齒都在抖,一字一頓:“什、麼、叫、就當聽了個笑話,掌印給我說清楚!”

殷淮不解,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激動失控,冷淡解釋:“若是殿下覺得那些話還是玷汙耳朵,那便就當臣不曾說過。”

齊輕舟漆黑雙瞳狠狠一縮,像是被搶走骨頭的狼犬,胸口起伏,吐息沉重,喉嚨像是被撕扯過一般,聲音沙啞殘破,指責他:“不、曾、說、過!?掌印親口說過喜歡我的,說出去的話也能收回嗎?”

殷淮不解,低聲問:“殿下又不喜歡臣,臣不再纏著你,離你遠遠的不是很好麼?”

齊輕舟倏然抬起頭,一雙通紅帶血絲的的眼睛像被砸碎的星辰,大口喘著氣,吞進冬日冰冷凜冽的寒風:“誰說我不喜歡你!你都冇有看我寫的信,也不聽我說的話,連麵都不願意見我一麵,憑什麼說我不喜歡你。”

齊輕舟好委屈,彷彿被殷淮一句話按下了開關,這些天壓抑的情緒、委屈、害怕和渴念都如同山洪般傾瀉而出,一樁一件地控訴:“我去焰蓮宮你避而不見,我去司禮監你永遠不在,我的信寫了一遝又一遝你一封也不看!我現在想見你一麵都難如登天,我想跟你多說幾句話你連半刻鐘都冇有。”

“掌印是不是真的這麼討厭我?”齊輕舟傷心得抽了嗝,狼狽卻也不敢真的發脾氣,一邊用冰冷僵硬毫無知覺的手擦眼淚一邊說:“焰蓮宮的人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徐一敷衍我搪塞我,司禮監的人永遠說你去了東廠,東廠的人又說你一直在司禮監,我、我到處跑到處找,一天來回七八趟也不一定能見到你,好不容易守到你你也不想多聽我一句。”

眼淚肆虐臉龐,心口鈍痛,齊輕舟覺得眼眶裡的眼淚都被凍成冰菱子,割在臉上,生疼生疼:“你就是不想理我了纔會這麼搓摩我、懲罰我。”

“是,我也知道是我活該,這些都是我該受的,我也樂意受著,可我隻是想要一個機會,一個說喜歡你和證明自己心意的機會。”

他張惶地、試探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步,眨著紅腫發痛的眼睛輕聲說:“我喜歡你,掌印,我、我真的喜歡你。”

殷淮雙目微睜,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在聽到“喜歡”那一刻心跳忽然加快,可是又馬上冷靜下來。

不是的。

齊輕舟並不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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